DAO 也许永远也治理不了这个世界

随着加密货币行业意识到货币生态需要治理，人们对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兴趣愈发浓厚。然而，通过怒退、分叉（现有协议改变导致区块链一分为二）、退出 DAO 组织等情况，我们可以看出承诺和实现之间的差距。尽管人们已经投入数百万美元用于开发 DAO，但是 DAO 依然无法找到合适的市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首先要强调的是收益和逐利。
DAO 现有的技术无法改变企业当下的运营方式。企业在现有模式下运营得很好。DAO 技术也无法取代现有的募资方式。人们知道如何募集资金。因此，我们应该使用 DAO 技术来解决目前尚未解决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要与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因此每个人都应该有话语权。
由于现行的层级组织形式并不适合公共卫生、气候变化、文化保护和平权问题等领域，人们正在寻求新的组织形式。DAO 可以通过群策群力的方式来解决复杂问题，并管理共享资源。在 ETHDenver 会议上，DAOstack 的创始人马坦•菲尔德（Matan Field）宣布了通过非企业模式来管理公共资源的项目 Commons Stack。顾名思义，“Commons Stack”的名称中带有“commons（公共资源）”一词。由此可见，其目标是创建维护公共资源的工具。然而，该项目的实际技术水平依然不足。
笔者在 Genesis DAO 的资助下对近期的 DAO 项目进行了案例研究。研究结果显示，在 2019 年和 2020 年初，区块链行业已经出现过十余个 DAO 项目，其中大多数惨遭失败或只有局部解决方案。失败原因主要有两个：将 DAO 技术应用到不需要 DAO 的组织中，以及限制预算分配和投票功能。由于过度专注于“链上”区块链治理，DAO 技术开发者未能提供有效的技术方案，来解决社会所面临的问题。
开拓除资金分配和投票以外的用例
迄今为止，Aragon、Colony、DAOstack、GovBlocks 和 Moloch 等 DAO 技术项目已经有了一个主要功能：资金分配（通常是 ETH 或 DAI 之类的加密货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你在成立新团体时可以实现的唯一功能。如果是由邻居、政党、游戏同好或其它具有共同利益的人组成的团体，你可以直接执行决策。但是，如果是由随机参与者组成的团体，除了分配预算之外，你无法强制要求该团体执行其它任何决策。如果你想要通过智能合约实现自动化资金分配，必须将资金存放在以太坊上。
换言之，DAO 技术开发者所构建的系统只适用于特定团体，对团体之外的人毫无用处。因此，目前有数十个创建后就不再活跃的“僵尸”DAO。这些 DAO 项目的失败导致外界认为 DAO 只是短暂的，甚至是一场骗局。
集体治理需要什么？
DAO 之所以具有吸引力，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尽管人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但是国内和国际治理结构仍无法解决公地问题。公共卫生、食物供应、水和空气质量管理不善等问题对全世界产生了严重影响。
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和世界银行等组织既不具备民主性，也无法收集情报并针对复杂问题作出高效应对。就这次新冠疫情危机而言，控制-命令型组织结构所存在的问题给我们带来了惨痛教训。从各个层面来看，为了大型企业、政界要人，乃至外国网红的利益，公民利益都要做出让步。人们之所以对 DAO 感兴趣，是因为当前系统无法满足复杂的全球挑战。
遗憾的是，DAO 技术人员试图将简单的系统映射到复杂的问题上，而非采用历史上成功的公地治理模型。当前的危机就是中心化系统在公地治理方面的失败案例。
尽管我们没有大规模公地治理模型，但是有一些中小规模模型的例子。
具体的例子有，居委会、合作社以及保护环境、维护公正和社会凝聚力的土著组织。居委会可能会要求人们修剪草坪、清扫人行道，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有人登门造访。在土著社区，仪式和传统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故事和社会规范来强制执行的。
换言之，社会规范和执行是一种经过证明的公地治理方法。事实证明，激励措施会导致公共资源分配的两极分化。无论激励采用的是经济补偿、获得关注度还是提高网站排名的形式，都会扭曲人们的行为。面对公地治理问题，人们往往要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经过深思熟虑，并考虑环境承载力和共识，才能形成决策。
集体治理：机遇
我们或许能够使用技术来帮助大型社区管理公共资源。为了促进基于公地的情报和决策，DAO 技术需要解决以下几个关于集体治理的问题。（身份和声誉也是关键要素，但是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内。）
构建尊重包容的讨论平台
若想在复杂的问题（如，公共卫生）上做出明智的决策，我们需要让参与者能够放心表达有争议的观点，并且愿意倾听并思考反对意见。在新冠疫情危机期间，世界卫生组织（WHO）对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进行了全面审查。即使是在科学界，公开讨论也要经过审查。这种自上而下的控制手段正在降低讨论和提议的多样性。一个健康的生态系统要能思考并检验多种观点。从结构上来说，DAO 有助于增强讨论的多样性，使之更有意义。
虽然许多社交媒体平台激发了更多反社会行为，但是设计良好的系统能够让讨论变得更有意义。Slashdot.org 是最早出现的聊天平台之一，它引入了一种评价机制，可以让每个用户评价其他用户的留言质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声誉。Loomio 社群讨论平台引入了鼓励协作和维护安全性的机制。如果你想开发一种不受经济激励驱动的包容性平台和机制，能够提供深入讨论和思考不同观点的安全场所。最近，Rebel Wisdom 和 Stoa 等平台的出现反映了公众想要进行深入讨论的愿望，但这些平台上通常都是专家在进行有节制的讨论，而不是针对大众设计的。
观点和事实同样重要
对“信号”和“偏好”的关注会让人们忽略事实和专业意见。明智的决策需要事实和观点。真实信息必须呈现出事实以及证明该事实清晰可靠的信息。人们对于科学研究和知名用例的观点各不相同。但是，这些观点都同样重要。传染病是致命的可能是一个事实，社交距离会导致自杀率和成瘾率上升，并长期影响心理健康可能也是一个事实。决策者可以根据这些事实和数据得出所有可能的影响，但是只掌握事实还不够：人们的价值观会决定哪种结果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不同的文化和人群有不同的价值观，对这些影响的重要性判断不同。决策者需要可靠的事实和不同的观点。
知识管理研究所（Knowledge Management Institute）的安娜·德·利多（Anna De Liddo）博士研究发现，协作平台可以帮助人们形成更好的观点，并增强批判性思维。通过开发一个必须提供证据的讨论平台，她的团队正在研究如何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可以让专业意见得到认可，并鼓励人们刨根问底。特拉维斯·克里普林（Travis Kriplean）博士开发的 Consider.it 讨论平台可以让人们更深入了解彼此的观点，并以可视化的方式呈现观点背后的论证过程。
定义问题并确定其优先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也会不同。从不同的立场出发，在河上筑坝的行为可能产生正面或负面影响。几乎所有有趣的问题都存在悖论。在定义一个问题时，我们需要考虑不同的观点。提出建议必须以定义问题为前提。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 DAO 平台具备定义问题的能力。那么，社区如何判定一项提议是否有价值？
社区需要一种方法来定义问题并确定问题的优先级。Canonizer 等平台会基于讨论量来定义问题，并反映社区在这些问题上的分歧程度。然而，我们不能仅仅因为某个问题很有趣，或引起了很大分歧，就予以优先考虑。人们可能会在是否要以性别区分厕所这个问题上存在意见分歧，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在选择一个学校的时候，这个学校的课程规划远比这个学校有没有按性别区分的厕所重要。
提案与选择
如果只有中下等选择，那么民主就毫无意义。很多组织都会采取各种方法来集思广益，提出并修正主张。DAO 可以让人们提出任何建议，但是它们不会认可或奖励协作或创造行为。虽然 Aragon 和 DAOstack 等平台鼓励人们对提案进行一段时间的非正式讨论和思考，但这不是必需的。
Aragon 采用周期性投票机制，即，在一段时间内展开讨论，然后对一批提案进行投票。DAOstack 采用的是持续性投票机制，因此人们可以在提案出现时就进行投票，无需与过去（或将来的）提案进行比较。
这种“非否即是”、“先到先得”的提案机制更重视速度和竞争，而非协作、深思熟虑和对少数派观点的思考。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决策就像是走在大街上，想要去餐厅吃饭，却不知道附近有哪些餐厅。
由于每次只能投票决定一个提案是否通过，如果总是少数服从多数，那么总有人会吃亏。DAOstack 的全息共识机制（Holographic Consensus ）会优先考虑受欢迎的提案，但是需要更多测试来看其是否有效。最受欢迎的提案并不一定是最明智的。
分布式技术承诺会创建各种具有包容性的解决方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系统足够包容少数派，那些没有（很少）投资 DAO 的人的利益。
二次方投票（Quadratic Voting，例如，Democracy Earth 的方案）可以让人们在正反方代表权相等的情况下针对特定问题表达强烈的偏好。然而，在涉及加密货币和 DAO 募资时，代表权总是与人们投入的资金量呈正相关，即使是在二次方募资中也是如此，而且募资独立于那些真正受投票和募资影响的人。
例如，Black Girls Code 最近在 Gitcoin 资助平台上进行二次方募资。选民都是资助者，而非那些直接受益的年轻黑人女性。虽然这从本质上来说没有错，但是这并非民主形式，因为那些受决策影响的人并不参与决策。同样地，以科罗拉多州的二次方投票为例。民主党代表参与了二次方投票，但是他们所代表的人民没有。
问责制
民主的一大失败原因就是，立法与执法结果之间脱节。法律已经执行了数十年，却没有能够审查其执行情况是否达到预期效果的制度。即使有这种制度，通常也没有废除法律的机制，只能对执法流程进行改善或调整。DAO 技术需要引入反馈机制，以便在措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时对其进行调整。
DAO 技术在自动化决策执行方面的表现非常出色。就代码更改而言，这是一个完整的流程。Aragon 和 GovBlocks 引入了能够将代码自动整合到区块链中的机制。然而，在资金分配方面，DAO 技术显出了劣势。提案一经通过，团体和个人就能获得资金，但是至今没有 DAO 系统设有问责流程。如果有团体滥用资金或携款而逃，没有机制对其进行问责。SEEDS 项目的 Hypha DAO 技术正在开发托管机制和释放机制，有助于加强问责制。
就复杂问题而言，更难追踪责任方。例如，要想提高一条河的水质，只执行提案是不够的；需要检测水质。很可能出现某个想法无法自证或需要采取其它措施的情况。我们应该建立反馈回路来判定决策是否正确，并进行调整。
结论
DAO 承诺要创建更高级的决策系统。但是，迄今为止，DAO 技术只提供了投票和资金分配机制。在疫情影响下，全球治理已成为当务之急。为了应对眼下及将来的危机与机遇，我们需要能够集讨论、协作、提案和问责于一体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