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凯文·凯利(Kevin Kelly)谈谈未来,会啰嗦絮叨,但是大家都会竖耳倾听。他谈论了那么多关于互联网的未来,但是对于区块链世界,他究竟怎么看?
在刚刚结束的中国之行中,凯文·凯利发表了他对区块链的看法。他认为区块链是未来数字文明的一种基础结构,能为去中心化的全球网络提供元素,让数字社会保证其自身的可靠性和可信任性。
凯文·凯利对区块链技术的肯定令人倍受鼓舞。
从一个为了避开科技而游荡在亚洲荒凉地区近十年的少年,到成为《全球概览》撰稿人、以阿米什人对待科技的态度来推荐有价值的简单工具 / 科技,到创办《连线》杂志行走在科技的最尖端,再到出版《失控》一书预言未来科技的发展,而这些预言在之后的十几年中相继成为现实,凯文·凯利的一生都在与科技对话。
他思考科技是什么,他聆听科技想要什么,并通过此找到一个框架引导自己穿过新兴科技越来越庞大的网络。
如果凯文·凯利认为区块链是一个强大的工具,会带来某种变化,那么至少,从他对科技的研究和认知而形成的他看待科技的角度出发,科技的未来中有一个属于区块链的重要位置,区块链是科技想要的东西。
因此,我们重读了《科技想要什么》,并把该书的主线和精髓总结形成了这篇文章。了解凯文·凯利的思想,有助于我们以更广阔的视角来理解和看待区块链技术。
原书作者:凯文·凯利
撰文:李画
我们创造了科技体,因此希望能对其拥有独一无二的影响力,但所有系统都会产生自己的动能,我们却迟迟未发现这一点。
科技想要的东西是我们设计它们时就让它们想要的,并且也是我们试图引导它们想要的。但除了这两项驱动力,科技体也有自己的需求。
它需要理出头绪,自行分类并组装成分层的阶级,就像大部分大型的、紧密联系的系统一样;科技体也与所有的生命系统想要的一样,希望自己不朽,一直存在下去。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科技体的这些内在的需求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强大。
对科技体来说,「想要」并不代表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科技体机械化的「想要」与其说是仔细思考的结果,不如说是一种趋势、倾向、冲动、轨迹。科技的「想要」更像是某种需求,是针对某物的冲动,就像海参在求偶时会无意识地漂流一样。
数百万种强化联系和无数相互影响的电路,推动着整个科技体朝着某些无意识的方向前进。
一、科技,第七生物界
科技是人类的向外延伸,但这种延伸并非出自基因,而是来自我们的心智。科技是思想延伸出来的形体,它不仅是一种人类的发明,也脱胎于生命。
作为思想的生物体,科技体的进化过程也在模仿基因所构成的生物体的进化,两者有很多相同的特性,其过程之间的差异非常细微:进化都是由简至繁,从笼统到具体,从单调到多样化,从个体主义到互利共生,从浪费能源到高效率,从缓慢的变化到更强的可进化性。
我们知道,可以将到目前为止在地球上发现的生物分成六大种类,而所有这些物种都有着共同的进化结构,哪怕其形体的复杂性和发展程度各不相同。科技体的进化与这些物种的进化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
科技的物种随着时间不断变化,模式非常类似生物进化的系统树
科技表达的是想法,然而想法并不是孤立的,它们来自一个由辅助想法、间接观念、支持理念、基础假设、副作用、逻辑以及许多后续可能性交织成的网络中。想法结伴而行,大脑中出现一个想法,便意味着出现大量想法。
大部分新想法和新发明都是由杂乱的想法融合而成的,不相干的部分到最后通常会变成紧密整合的系统,这个系统会拥有更加先进的设计。
在科技中,组合式进化是最早开始并且比较常见的。一种科技的许多组件也为其他科技所用,所以当组件「脱离」本来的科技产品,应用到其他地方并有所改善时,就会自动产生大量的进步。
就像为风琴发明的机械装置被应用于纺织机上,而纺织机的机械原理则进化出计算机软件。
这样的结合就像动物交配,产生出了古代科技的系统树。就像达尔文在进化论中描述的一样,微小改进的奖赏就是更多的复制品,因此创新会通过人口稳定的传播。
旧有想法孵化出新想法,并将自己融入其中。科技不仅构成生态系统中互相支持的同盟,也会形成进化的方向。
科技体是起始于六大生物界的进一步的信息重组,是生命的第七界
生命是一个自迭代的信息系统。一种看待这 40 亿年生命历史的更具启发性的方式,便是标记出生命形式的信息化组织中主要出现了什么转变。
生物学家约翰·梅纳德·史密斯和厄尔什·绍特马里找出生命结构在进化过程中的主要变化,发现了生命历史中的 8 个生物信息开端:
从单一的可复制分子到可复制分子的互动群体;从可复制分子到可复制分子串成染色体;从 RNA 酶型染色体到 DNA 蛋白质;从无核细胞到有核细胞;从无性繁殖到有性重组;从单细胞有机体到多细胞有机体;从单一个体到群体和超有机体;从灵长类社群到以语言为基础的社群。
这 8 种生物组织的重大改变提供了平台,让生物信息的片段能够以更新、更容易组织的方式进行排列,促进了生物的进化。
比如「有性重组」通过控制性状的重组,而非完全随机的多样性或严格复制的统一性,使生物的可进化性达到了最大限度,利用有性重组的动物在进化速度上会快于它们的竞争对手。性别的产生是生物信息重组历程中最重大的一步。
科技体的进化也是在重塑信息结构。根据科技中信息组织的层级,科技包含 6 次重大变迁,每次变迁对于信息和知识的处理都是前所未有的,它们分别是:
从灵长类动物的交流到语言;从口述知识到书写和数学符号;从手稿到印刷;从书本中的知识到科学方法;从手工制造到大量生产;从工业文化到无处不在的全球通信。
语言使得信息能够被存储在一个更大的存储器中,使得人类能够以比基因更快的速度适应和传播知识;书写系统将更多的知识结构化,使得有组织的信息渗入到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印刷使信息的普及程度到达了新的水平;科学方法则让人类在处理爆炸式信息时能够更加精确。
这些新的、有序化的信息——我们称之为科学——能够被用来重新构建事物的组织。
当把科学方法应用于工艺中,我们发明了可以互相替换零件的大规模生产;当将秩序与设计注入我们制造的所有东西中,信息的广泛流动延伸到制造品和人类中,在一个巨大的网络,即最大的信息秩序中,分布到全球。
科技体进化递增次序的轨迹与生命所遵循的轨迹相同。我们可以把科技体当作起始于六大生物界的进一步的信息重组,科技体是生命的第七界,而它延伸的则是开始于 40 亿年前的进程。
二、智人是趋势,而非实体
作为生命的第七个生物界,科技体正在加大、扩张和加速几十亿年来生物进化的进程。我们可以把科技体视为「被加速了的进化」。因此,为了看到科技体未来的方向,我们需要弄清进化自身的趋势,以及是什么在推动它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生命的进化是有一个内在的发展方向的,而这个方向是由物质和能量的性质塑造出来的,它为生命的形成带来了一些必然。这些并不神秘的趋势也织入了科技的结构中,从而意味着科技体的某些方面也具有必然性。
要找到科技体进化的轨迹,我们必须回到最初的最初,也就是生命的起源。
进化「找到了」眼睛 6 次,「找到了」视紫质 2 次
达尔文拟定物竞天择的理论时,眼睛的结构让他发愁了。他发现要解释眼睛怎么一点一点地进化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视网膜、水晶体和瞳孔如此精确地搭配成完美的整体,分开来的话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眼睛的进化看起来就像是个奇迹,但更神奇的是,「照相机般的眼睛」在生物历程中被进化出了 6 次:这种光学架构也在章鱼、蜗牛、海洋环节动物、水母和蜘蛛身上出现,而这 6 种生物家族彼此并无关联,每个家族都是自行进化出了这个奇迹。
「照相机般的眼睛」连着进行 6 次独立的自行组装似乎意味着极度的不可能,这就像连掷 600 万次硬币,结果都是人头一样。
是否有些特定的形式是进化的必然趋势?带着些许困惑,生物学家们归档了这种在地球生命中不断重现的现象的越来越长的清单,发现生命使用的绝大部分方法都会被不止一种的生物所用,并且会跨越不同属被使用。
再回到不断重复进化的眼睛。视网膜上有一层非常特别的蛋白质叫视紫质,它是自然界可以找到的最佳感光分子,但它也在古生菌和真细菌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物界中进化了两次。
我们应该感到震惊的是,进化可能产生或发现的蛋白质的总量是 100^20 或者 10^39,也就是说,蛋白质的数目可能比宇宙中的星星还要多,发现特殊蛋白质的几率可以等同于在浩瀚宇宙中随机找到了同一颗星星的几率。但进化找到了视紫质 2 次。
物理学、化学和几何学一直掌管着生命
如果同样的蛋白质进化了两次,那么显然进化的每一步都不是随机踏出的。
是什么让进化保持在「轨道」上?除了物竞天择,进化过程背后还有另外一股动力,推着进化的自组织朝向不断重现的答案发展,一而再再而三地到达远得超乎想象的目的地。
这种力量并非超自然,它是一股基本的动力,包含以下两种:
第一、负面限制:物理学、化学和几何学法则的负面限制,让生命的可能性无法超出某个范围。
第二、正面限制:有关联的基因和代谢途径自组织出的复杂度产生的正面限制,带来少数几种不断重复的新可能性。
这两种动力朝着特定的方向推动进化,我们将依次讨论它们。
生命发端后,物理学、化学和几何学的限制就一直掌管着生命。生命并非是无边界、无限制地朝着所有方向发展,而是被物质自身的性质限定在很多方向上。
举个例子,巨大的蓝鲸尺寸跟船只一样,迷你的高山植物则能够装进裁缝的顶针,但动植物的尺寸都会遵循固定的比例尺,这是由水分的物理学支配的:细胞壁的强度由水的表面张力决定,固定的表面张力进而按着所有动植物主体的宽度规定高度的上限。
再比如为什么碳成为了生命的中心,而它的姊妹元素硅却进化不出生命?因为硅无法和氢连成链状,从而限制了衍生物的尺寸;硅分子之间的连接在水中会变得不稳定,所以硅产生的生物会没有水分,但如果没有液体基质的话,便很难想象复杂的分子如何到处传输以产生互动。
生物学家迈克尔·登顿和克雷格·马歇尔认为:「在所有生命的多样性之下,是一系列能够在以碳为基础的宇宙中的任何地方重复出现的有限的自然形式。」
生命有种规则,「想要」让某些特定的型态出现
第二种推动进化的重要力量是将进化上的创新导向特定方向的正面限制。
供给物竞天择的变异并非永远出自随机,变异除了受到之前讨论的几何学和物理学的限制外,更重要的是,变异的型态通常是被「自组织重复出现型态」的内在可能性塑造出来的。
复杂系统会获得自身的惯性,创造出系统倾向于滑入的不断重复的型态。这种自排序会将系统引入其自身自私的兴趣中,如此一来,它便向着即将发生的过程产生了一个方向。这个向量把进化的混乱推向了某些必然。
举例来说,防御用的毒刺至少进化了 12 次,包括蜘蛛、荨麻、蜜蜂、水母等等,这种共同的结构并非来自外在的环境,而是来自自组织复杂性的内在动量,自组织的外熵操控进化走上了轨道。
对恐龙和哺乳类动物钻研很深的古生物学家亨利·奥斯本写到:「我对于许多古老哺乳动物家族牙齿的研究,使我深信其基本的倾向会朝着某些特定的方向变化,遗传的影响早在数十万年前就制定了牙齿的进化。」
地球上的人类并非意外,而是符合期待
进化的引擎有三个立足点,分别是适应性、偶发性,以及上文所述的两种限制带来的必然性。
在自然界不同的层次中,这三种动力所占的比例也有所不同,它们彼此平衡和抵消,结合在一起后产生了每一种生物的历史。
曾获得诺贝尔奖的生化学家克里斯蒂·德·迪夫在《生机勃勃的尘埃》一书中提到:「生命是决定力的产物。生命和心智并不是怪异偶发事件的产物,而是作为物质的自然表现,被写入宇宙的结构中。」
和宇宙间物质及能量一切有可能的组合比起来,生命的解决方案少之又少。智人是趋势,而非实体。
三、走向必然的科技
科技体中固有的趋势会朝着重复出现的形势趋同,就跟生物进化一样。所有施加在科技体上的影响因素中,人类心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且还可能是最弱的那一个,因为科技体也是最初产生生命的自组织的物理和化学系统的产物,要遵循生命和自组织的法则。
三种证据,指出科技的路一定要这么走
科技必然会出现。其最初的某种型态出现后,会进一步暗示这种科技发明是有一定的方向或倾向的,而这种倾向并不取决于发明者是谁。发明家只不过是管道,让一定会出现的发明物通过而已。
我们确实有三种证据,明确指出科技的路一定要这么走。
第一、一直以来,大多数的发现或发明都由许多人独立完成。
深究历史上任何领域的任何类型的发明,就会发现想要拔得头筹的人绝对不止一个。同时在 1611 年发现太阳黑子的人不止两个,而是 4 个,包括伽利略在内;温度计有 6 名不同的发明家,皮下注射针头则有 3 个;肾上腺素「第一次」被抽离出来重复了 4 次,牛痘的效力被 5 位科学家各自发现;3 名天才发现了小数,3 位数学家发明了对数……
在科技的各个领域,我们都会发现同时出现且彼此独立存在的相同发明,整个发明的历史就是一连串无止境的平行实例。人类中最伟大的偶像天才,比如爱因斯坦,或许能超越必然性十年以上的时间,但对于其余的人来说,必然的事情则会按着时间表出现。
第二、在古代,我们看到不同大陆上独立的科技历程会合成固定的顺序。
从五万年前现代人出现开始,一直到公元 1000 年海上旅行和地上沟通跃起为止,各大陆上的文明进展几乎彼此不相干,这样的地理环境提供了测试「平行状态」的实验室。在欧洲、非洲、亚洲和美洲四块主要大陆上,发明都是独立前进的。
看看不同大陆上的情况,我们会看见发明物按着熟悉的顺序出现。最早是石片,再来是控制火焰,然后出现使用炮弹的武器,接下来则是赭石颜料、葬礼、钓鱼设备、缝纫……
凯文·凯利分析了 53 项发明物的进化顺序的平行程度。他发现三个大陆上的进化顺序的关联系数为 0.93,这意味着几乎一模一样;所有四个大陆的关联系数为 0.85,进化顺序中重叠的程度非常明显。基本上,只要科技开始发展,发展的方向就大同小异。
第三、在现代,我们看到进步的次序很难停止、偏移或改变。
缺乏科技架构的社会要是能略过沉重、肮脏的工业时代,一口气跳到纯净、轻巧的数字科技时代就太好了,但实际情况是,科技体固有的顺序让科技无法飞跃进展,新的事物只会从已知的东西踩出下一步。
根据世界银行的研究,在发展中国家引进最先进的科技,通常有了 5% 的突破后就停滞不前,等到旧有的基础设施跟上脚步,才能继续散播。
《经济学人》曾有一篇关于科技飞跃的报告,结论指出:「无法采用旧有科技产品的国家碰到新科技时,处境就会相当不利。」
三种力量,驱动科技的发展
跟生物进化的三股力量一样,科技体也是由三种力量塑造出来的。这并不是巧合,如果科技体是生命进化延伸出来的加速过程,就应该被同样的力量支配。
科技体进化最主要的驱动力量是早已命定的发展——科技想要的东西,也就是科技进化的结构上的必然性;第二种驱动力则是科技历史的影响,过去留下的重量,也就是历史上的偶然性;第三股力量是社会用来塑造科技体的集体自由意识,我们的选择,也就是功能上的适应性。
在第一股必然性的力量下,科技进化的途径同时受物理定律和自发秩序的趋势操纵,自组织重复出现型态的内在可能性通常会塑造变异的型态。
即使让时间倒转,科技体仍会朝着某些宏观的形式前进。生物或科技的特定物种的细节无法预测,但宏观模式,比如电力马达和二进制计算的出现,则是可以确定的。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依附在第二股力量上,它是进化过程中与历史和偶发事件有关的层面。事件和环境契机会用不同的方法扭转进化的过程,这些偶发事件累积起来,内在的动力会创造出生态系统。
比如火箭的直径就是在两千多年前由两匹马的屁股决定的:罗马时代两匹高大战马的宽度是 143.5 厘米,这决定了战车的宽度,而老百姓的手推车宽度也必须要如此,这样才能跟着战车在路上留下的车辙,因而在广大的罗马帝国内,每一条路都被建成了 143.5 厘米宽。这个标准随着古罗马军团的行军进入到英国,后来建造铁路时,虽然已经不用马匹了,但轨道宽度很自然地还是 143.5 厘米。
航天飞机的组件是在很多不同的地方制造的,需要用火车运输,路线会穿过不比标准轨道宽多少的隧道,因而火箭本身的直径就无法比 143.5 厘米宽太多。这个例子说明在漫长的历史中,科技用什么方式自行束缚。
科技进化的第三股力量是科技的适应能力,不断追求最优秀的和有创意的新事物,持续解决生存的问题。
在生物学中,物竞天择没有知觉也没有目的,但在科技体中,适应力不仅可以被人类感觉,还能接纳人类的自由意愿和选择。拥有自由意志的人集合起来的选择塑造出科技体的特质,这种有意识的开放性设计就是为什么科技体变成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的原因。
四、科技想要什么
如果科技体的某些层面早已命定,某些层面则取决于我们的选择,我们怎么分辨这些层面?我们怎么知道科技要往哪里去?如果科技更重要的形式必然会出现,接下来还有什么?
凯文·凯利认为察觉到科技体的长期宇宙轨道,就有了适当的工具。不论未来是哪个方向,科技都会延伸进化走了 40 亿年的路。
从进化来看科技,我们可以看见这些宏观的规则如何在眼前展现出来:科技必然的的形式会联合起所有十几种外熵系统(包括生命在内)共有的动力。在科技的某种形式中观察到越多的外熵特质,这种科技的必然性就越高。
凯文·凯利列出了一份外熵趋势,它可以作为检查清单帮我们评估新科技和预测它们的未来发展,科技和外熵力量的轨道的贴近程度,就是科技的筛选条件。这份清单包括:
更有效率
更多机会
更高的曝光率
更高的复杂度
更多样化
更特化
更加无所不在
更高的自由度
更强的共生主义
更美好
更有自觉能力
更有结构
更强的进化能力
这就是科技想要的东西,跟生命想要的一样,它们构成了科技体最主要的进化力量,等着爆发到科技体的科技产物中。我们将逐一、简要地分析这份清单中包含的 13 个趋势。
1. 更有效率:如果追溯能量密度的长期成长,会发现个人计算机芯片是目前的能源效率冠军。能量流过科技的速度比流过细胞的旅程还要更快,我们目前所知的可持续性结构的活跃度均无法超越科技。
下图是由物理学家埃里克·蔡森编辑的能量密度图,能量密度按照系统存续期间每秒流过 1 克物质的能量计算。
2. 更多机会:复杂系统会获得自身的惯性,创造出系统倾向于滑入的不断重复的型态。这种内在的惯性在生物进化中非常重要,在科技进化中更是举足轻重,事实上,它是科技体进化故事中的主要事件。
3. 更高的曝光率:生命从浓雾中浮现,正如水晶从饱和溶液中析出来。「较高」等级的组织从「较低」的地方结晶而成。科技也一样,当已有的科技产品创造出过度饱和的母体,必然会出现的发明物出现在现实中。
4. 更高的复杂度:万事万物皆走向复杂。有效复杂物并非始于生物,而是跟大爆炸同时开始,每往上爬一步,产生的组织就更有逻辑、信息和热力学深度,要压缩结构变得更困难,同时随机程度和可预期的顺序也降低了,每一步都无法逆转。这道复杂度的弧形于宇宙的开端成形,又继续流过生物,现在自行向前延伸通过科技。
5. 更多样化:自有时间以来,宇宙的多样性不断提升。在一开始的几秒内,宇宙中只有夸克,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夸克开始组成形形色色的次原子粒子;生命出现后,大幅加快了多样性,而这种趋势又进一步被科技体加快了速度。多样性为世界带来力量。
6. 更特化:进化的趋势是从一般走向具体。最初的细胞没有特定目的,随着时间过去,它从均一性打磨出多种特质,仅仅人体就有 210 种不同种类的细胞;生物本身也倾向更高度的特化,这种需求也延伸到科技体中,今日的专业工具多到令人瞠目结舌。
计算机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能容纳越来越多的功能。这样的趋同不会持久,我们仍在智能化的初期。快速制造的时代来临,特化会向前跃进,任何工具都可以为个人的特殊需求或渴望量身打造。
7. 更加无所不在:在生物界及科技体中,自我繁殖带来的结果酝酿出内在的动力,朝着无所不在前进。进化配置的复制体有招数能够突破所有的限制,尽量扩大散布的范围。人类是科技的繁殖器官,科技产品的普遍程度持续提高,所遵循的轨道会让一切的科技走向无所不在。
8. 更高的自由度:自由意志跟其他的东西一样,并非人类独有。包括弗里曼·戴森在内的一些物理学家认为,自由意志出现在原子的粒子中,从大爆炸起便不断扩展。随机性的数学或决定论的逻辑皆无法恰当解释宇宙粒子突然衰变或改变旋转的方向,粒子只是做出选择。
理论生物学家斯图尔特·考夫曼认为这种「自由意志」出自宇宙神秘的量子本质。在进化的过程中,「选择性」不断增加,大脑是选择的工厂,科技体则创造出新的机制,可以运用无意识的自由意志。
一旦机器释放可能性的速度快到跟我们思索的速度一样时,就不用等我们了,可以直接迎接新的可能性。
9. 更强的共生主义:进化过程中织入了三股越来越强的共生主义:生物在进化过程中越来越依赖其他生物、大自然创造出更多机会让物种之间彼此依赖、同一物种的成员彼此合作的机会提高。
人类生活沉浸在所有三种共生主义中,科技体则朝着人类和机器共生程度越来越高的方向移动。今日大多数的机器不会碰到地面、或不碰到水,甚至不接触空气。
科技体也提高了机器间的共生主义,科技体只有四分之一的能量用在人类的衣食住行,其余由科技创造的能量则用于科技。
10. 更美好:大多数进化出来的事物都很美,进化到了顶点的最美。今日每种生物都从 40 亿年的进化中获益,呈现出来我们视为美的深度。在科技体中,数千万的新制品到来速度的增快,会让科技体更有层次、雕琢现有的科技、增添更多历史、加深内在知识的组织层次,年复一年,变得越来越美好。
11. 更有自觉能力:不论到哪里,智慧都是竞争优势。我们看到智慧在各处重复出现、重新发明,因为在有生命的宇宙中,学习会带来不同。
虽然自然喜爱智力的程度超乎寻常,科技体却超越了自然。科技体用投机取巧的方法孕育智力,人类创造出来的协助大脑的发明物成为制造新智力的原料,比如存储装置、信号处理、信息流动和分散的通讯网络。
新的智力在科技体中以非凡的程度萌发,科技体渴望越来越强的知觉,可以看到其三种显露的方法:智力尽可能渗透所有的物质;外熵继续组织成更复杂的智能类型;知觉尽可能变成更多种类的智力。科技体已经准备好拦截物质,重新安排原子,让知觉渗入。
12. 更有结构:生物是个系统,组织流过自身的生物信息;科技体也是个系统,从信息和知识爆发后累积下来的成果中得到养分。我们可以把科技体的进化解读为自然进化启动的信息结构变得越来越庞大。
科学的建构并不是为了增加信息的真实性或总量,而是为了提高知识的次序和组织。科学创造出的工具,是为了能测试、比较、记录、有次序地回想信息,并和其他知识建立关联。科技体的轨道向前推,更进一步组织信息和工具,让人造的世界更结构化。
13. 更强的进化能力:自然进化是生物寻找新生存方式的方法,进化会寻找能让「搜寻游戏」不断进行的设计,进化也要进化。生物持续进化了 40 亿年,因为生物发现了可以提高进化能力的方法。
从大爆炸开始到现在,进化用来寻找解答的诀窍没有一种能超越人脑。最近的延伸则是科技。过去一百年来科技在地球上带来的变化就跟生物在过去 10 亿年带来的变化一样多。科技体利用其多产的力量,产生出数百万种器具、技术、产品和精巧的发明,以便有足够的原料和空间来继续进化自身的进化能力。
以上就是科技进化的 13 种趋势,但它们并不是全部的外熵推力,期待随着对宇宙的了解,我们能够加入更多的方面。
可以以这份清单为基础,比较两种互相竞争的科技,看哪一种有利于比较多的外熵特质。最能持续下去的科技是倾向能最大幅度增加多样性、知觉能力、机会、共生主义、普及程度的表现方法。
这些趋势是科技体的系统纠结产生出来的倾向,趋势的动力宛若月球的引力,微弱却持续不懈,几乎感觉不到,最后却能拉动海洋。过了数代之后,这些趋势变成人类热衷的事物、一时的风尚和财务趋势搅动的噪音,朝着某些根深蒂固的方向推动科技。
五、无限的旅程
我们倾向于认为人类的大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但科技体已经赶上了它。
我们心智的力量只能通过刻意的自反省才能略微增强,对于思想的思考也只能让我们增加一丁点的智慧。然而,科技体的力量却可以通过对其自身的转化性质的反思,使自身的力量无限增加。新的科技可以更加容易地发明更好的科技,但我们不能说大脑也是如此。
科技的主导地位并非来自人类心智,而是根源于与那些将星系、行星、生命和心智引入存在的相同的自组织。它是始于大爆炸的巨大非对称弧的一部分,并随着时间流逝扩充为愈发抽象的非物质形式。
现在,这道弧正在缓慢地从物质和能量古老的规则中不可逆地解放出来。
有一条很独特的自我繁衍线把宇宙、生物体和科技体绑成同一项创造。科技体不是生物的敌人,而是生物的延伸。人类不是这条轨迹的顶点,而是自然和人为之间的中间点。不管喜不喜欢,我们都站在未来的支点上。
风吹草长,自有历史以来,人类就坐在野外的树荫下寻求启蒙。但宇宙何其大,蕴含的秘密无穷无尽,需要形形色色的智力才能明白它。
科技强化了人脑想要让所有想法融合的冲动,加快了全人类之间的联系,也为世人提供所有想象得到的方法,以便领会无限。
没有人能突破人性的极限;没有科技能捕捉科技的所有承诺。要集合所有的生物、所有的头脑、所有的科技,才能让现实显露。包括我们在内的整个科技体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发现必要的工具,让世人大吃一惊。
让我们以人类学家劳伦·艾斯礼的一段话结束这篇文章:
把目光从银河中移开,看向身体中那一大群为达成某些不可能的任务努力不懈的细胞,这让我们想起人类,这些穿过冰河世代的自我制造者,望向镜子和科学的魔法,当然他们并不只想看到他野性的面容和自己。他来,因为他心中渴望聆听,要寻找已经超越他的领域。
这是一趟无限的旅程。